每一首渔歌,都是大海用涛声谱写的记忆。
——题记
海岛的夏日,咸风黏稠。我在祖屋的檀木箱底,翻见了曾祖父的螺号。号身斑驳如礁石,吹口处有深褐的印记,像是被岁月咬过的痕。
“丫头,想听这老家伙开口?”守岛的太公眯起眼,皱纹里藏满了海风。他接过螺号,动作庄严如仪式。当第一声呜咽破空而出,整个海岛仿佛都醒了。那声音不是唱,是海在说话。
太公说,这是《渔光曲》的起调,现在能吹全的,只剩几个老骨头了。
他教我辨认螺号上的刻痕:“这是风暴夜归航的印记,这是大汛丰收的刻度。”粗糙的指腹抚过那些凹凸,像在阅读一部无字的海经。“你曾祖父用这号声,在浓雾里引回过十二条船。”
学号的日子漫长如潮涨潮落,太公总在黎明时分带我登上望夫石:“听,东边三十海里有暗流,西边十五海里鱼群正经过。”我惊异于他能从涛声里解出密码。他说这不是本事,是海烙印在渔人血脉里的本能。“丫头,鱼汛会变,潮汐永恒。”“就像这曲调,词忘了调还在,调忘了魂还在。”
某个黄昏,他忽然沉默,望着远海如血残阳:“新来的后生用探鱼器,说我这套过时了。”手中的螺号在夕照中泛着幽光,“他们不懂,这不是技术,是海交给我们的语言。螺号声里有渔人的命——风浪再大不低头,鱼汛再急不贪求。这里头,住着渔家千年的魂。”
最后一次合奏是在立秋,太公的号声苍凉如古礁,我的应和清亮如初潮,两代人的旋律在晚风中交织,惊起漫天海鸟。曲终时,他轻轻把螺号放在我掌心:“拿着吧,曲子可以忘,但你要记得:海还在呼吸,渔家的根就不能断。”
离岛的渡轮拉响汽笛。我站在甲板上,突然听见岸上传来熟悉的号声。回首望去,太公的身影在码头上瘦如桅杆,而那首《渔光曲》正乘着海风,一遍遍抚摸着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蔚蓝。
涛声千年如昨,渔歌渐逝未央。但总有些声音沉入血脉。每当海雾弥漫,我仍能听见螺号在灵魂深处响起,像是大海永不熄灭的心跳,在每一个潮涨潮落的晨昏,轻轻唤醒着一个民族关于海洋的最后记忆。
(特別備註:原文為簡體字)
中華「英才盃」評審點評:本文《無法忘卻的漁光曲》以曾祖父的螺號為具象載體,串聯起漁家《漁光曲》的傳承、太公的守島故事與漁家文化的精神內核,將個人記憶、家族故事昇華為對民族海洋文化的守望。立意深刻厚重,意象飽滿靈動,文筆兼具細膩質感與文學格調,是一篇思想性與文學性俱佳的中學高水平作文。
本文語言質感獨特,文學性突出。作者善用比喻、擬人等修辭,題記「每一首漁歌,都是大海用濤聲譜寫的記憶」奠定了文本的文學基調;語言既有少年視角的細膩,又匹配「文化傳承」主題的厚重感,節奏張弛有度,讀來餘味悠長。
本文情感與主題昇華自然。作者從「學吹螺號的日常」到太公「這不是技術,是海交給我們的語言」的闡釋,再到結尾「螺號在靈魂深處響起,像是大海永不熄滅的心跳」,層層遞進,將個人經歷昇華為對文化根脈的守望,具有思想深度。